第10章 第十章 稳魂魄道长巧施醮术 入心梦浪女祸水红颜(11月5日更新,本章完)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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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妖道,休伤我主!”

   “妖人,我跟你拼了!”

   “人妖,哪里走!”

   如果公主殿下有什么三长两短,侍卫们很可能全家人头不保,因此他们一个个奋勇当先,想把那“神算子”大卸八块,用罪魁祸首的命来换一条生路,近五十人的血煞之气冲天而起,恰好能破开被朱儿碧儿撕开口子的奇门遁甲,而急于查看公主状况的二娃也没心思维持阵法,竟被这伙人愣生生闯进清元阁来。

   眼见这伙五大三粗的精壮汉子围住怀里躺着李淑婉的道童,正要手起刀落,结果了这童颜道士,不想恰好在这时,悠悠醒转的金华公主面如死灰,哀叹道:“不可无礼。”疲劳抬手的她秀眉微皱,睫毛连颤,捂着心口,如西子捧心,过了片刻,才接着说:“孤那两名侍女为山野精怪附体,暗中加害于孤,多亏道长神通法术,才侥幸逃得性命,尔等还不快快给神算子先生赔罪。”

   一连说了几句的金华公主紧紧捂住檀口,强忍住肚里翻腾的酸水,见一众属下先是看到自己转危为安的喜悦,又是得到号令后不情不愿的施行,算是勉强维持住了天家气度,骤然遭到猫精袭击的她不可露怯,否则无人能主持大局。

   “多有得罪。”

   “无妨。”

   正眼都懒得瞧这些粗鲁军汉的二娃对他们的恨意目光视若无睹,要晓得,就连他亲哥那如此蛮力勇武的莽夫,他都瞧不上那愚昧秉性,更何况这些凡人走卒呢?缓缓扶起李淑婉的二娃回味着适才到手的温香软玉,又凑近观察皇家千金的气色,优容不减的面庞上玉肤紧致,可看不出半点劫后余生的喜色。

   见此情状,顾不得男女大防的二娃探出小手,抖落袖子,握住李淑婉的手腕,体察皓腕脉搏,再用那千里眼扫视她周身一圈,鞠衣中胸脯涌动、乳浪翻腾的金华公主面色潮红,见惯了风月的她此刻竟然哀怨道:“道长,这是做什么?!”

   “大胆!”“无礼!”“登徒子!”“换我来!”

   周围鼓噪的人群这下都急了眼,李唐家的人玩扒灰、娶小妈,那都是李唐家的事,大家心照不宣即可,私下里养高丽侍女、昆仑奴面首也都没什么,可官面上的威严岂能任人冒犯?

   “公主,是否感觉不到开心喜悦?”

   皱眉品察了一会儿、惧色闪过的李淑婉点了点头:“确实如此。”

   “那两只猫精摄去了公主殿下三魂七魄中的喜魄,故此无法心生乐意、面露笑容。”精于修道知识的二娃内心分析道:通常来说,朝代鼎革,皇家血脉龙气加身,等闲妖邪手腕均无济于事,想来是这李家妞儿纵欲过多,坏了元阴,阳气不足,阴阳失调下龙气没法护得周全,那两只精怪正是歪打正着。

   “那该如何是好?!”本就悲观深重的李淑婉立刻瘫软了身体,还好为二娃眼疾手快拉起,轻声安慰:“没事,请殿下稍安,只要我前去除掉那两只精怪,放回喜魄,一切都可如常。但是那三魂七魄不像寻常物件,少去一魄以后会使魂魄紊乱,彼此倾轧,又因为灵肉一体,导致体虚病弱,再此去除妖之前,我还得做些预防手段,省得殿下难熬。”

   不知不觉中不再用“贫道”称呼自己的二娃将李淑婉扶正后,松开两手原地踱步,以为是自己先前害道长扰了心神的薛军头马上出来说情:“还望道长恕罪,我俩粗人一……两个,两……不对,一勇之夫,性子急了才冲撞神算子先生,希望您大人有大量……”

   “不必多说,眼下当务之急是稳定公主的状态,需要施展醮神之术。”二娃随意摆了摆手,关切地打量着愁容满面的李淑婉,知自己业已中了妖邪暗算的她再如何工于心计,也难免心神不定,毕竟道长熟知的神怪知识,她可是一无所知。按照后世某位西域文人艾手艺的说法,最大的恐惧源于未知。

   “但凭道长安排。”连遭打击的李淑婉连称孤道寡的心思都绝了几分,勉力说出言语后,给一干下属定调,服从清元阁之主。

   还留了个心眼的老黄其实并不全盘相信二娃的说辞,他尚有些怀疑这神算子是否和侍女串通,用了些神怪把戏来唬骗鲜有涉足江湖的金华公主,不过一听这道长今晚要施展的醮神之术需要在道观天坛之中作法,于是也戒心渐去,暗暗吩咐几个心腹盯梢,便和老搭档下山去山庄置办施法缺失的材料。

   “哎……这李淑婉上应紫薇星辰、身负气运龙脉,若让那二只异类精魄得逞,不知又要坏了这大好河山多少风水,诞生多少妖邪……哼,尤其是那碧儿,竟敢和小爷耍嘴斗智,还靠随机应变讨得巧去,我可咽不下这口气。”

   恃才傲物的二娃骄挥道袍,取出朱砂、水银等物品摆设阵法,为待会儿的仪式筹备起来。如若公主有失,那即使降服朱碧二女,也会坏了神算子这块招牌。届时躲避朝廷追究、隐遁山林事小,没法与臣子合作、挽救社稷事大,于公于私,这件事都须尽善尽美。

   戌时一至,太阳落山,天色黄昏,将黑未黑,正是一日之中阳气渐去、阴气渐生的时间,元气流动最为迅速。二娃将镇坛木放在法坛之上,震慑邪精。这镇坛木选用黄花梨而制,表面刻有召神遣将的“万神咸听”四字,顶端另刻符箓。一拱手,名托神算子的葫芦仙童向守在法坛的六丁六甲、日值功曹等神灵昭示神威、请求帮助。

   冥冥之中和远在天庭的天兵天将们产生联系后,二娃轻敲引磬,此物乃是用铜铸成酒盅状,并配有长约八寸的木柄,敲击时音色清脆响亮,沟通人神。然后,二娃使出一柄祭炼已久的法剑,剑身以精金寒铁打造,形制仿造真武大帝的北方黑驰衮角断魔雄剑,用来进一步护卫之后需要出身的灵体。

   在这之后,于诸位护场军士的注视下,二娃阴神出窍,霎时间打坐在法坛前的他伸手点在李淑婉的脑门之上,狂风大作,刮得在场众人瑟瑟发抖。为了既起到护卫效果,又不至于让血煞之气冲乱阵法,仙童令他们口含姜片和鸡舌香,并且事前沐浴打坐,压制气血流动。

   “果然有窥探之徒!”

   二娃眼神如炬,耳听八方,摇动藏在腰间的三清铃,此物又名帝钟,上端剑形,分为三叉,如山字一般,象征三清,《太清玉册》卷五有云:“道家所谓手把帝钟,掷火万里,流铃八冲是也”。此铃一出,顿时妖魔鬼邪惊惧,藏在众位军士之间的厉鬼立马现出原形,长舌悬于烂嘴之旁,形容恐怖,但又有些熟悉之感,二娃不疑有他,径直挥动法剑,将它劈了个神魂俱灭。

   “我……啊啊啊!”

   数十里外,于河中濯洗一双汗脚儿的茉莉襦裙丫鬟得意收足,将之搁在石头上任凭微风吹干,抛了一块石头儿砸在姐姐的身畔,惹得朱儿不快地道:“又怎么了,你个臭妹妹,眼下要嫌弃逃得慢了?不是你要折山庄去折磨那赵什么……”

   “赵佳仁——我用脚把他榨杀之后,把他化为伥鬼,又去探了探那二郎的虚实,刚才,他已经魂飞魄散咯~”体面地将收拢的襦裙再度放下,穿上罗袜的碧儿仰望起初生的一轮皎月,庆幸地说:“福祸相依无常,圆缺轮转有律。我原本觉得你能勾出金华公主的魂魄是一桩幸事,可又听你说功法不熟,留了些许魂魄流息在她体内是个败笔,可那死鬼看到的仪式,又让我觉得幸运异常。”

   “哼!我的坏妹妹,你又打什么主意了。”小酒窝笑得甜美的朱儿快步跑到妹妹背后,伸手拉了拉吹弹可破的小脸蛋,却听那张樱桃小嘴说道:“今晚你不准练功,全力感应那点残留的魂魄气息,这可是我们俩丢失法器后,戴罪立功的关键。我还得修书一封,问府上请援,要是这次你再拖我的后腿……哼哼哼~。”

   “妹妹大人,饶命啊!”在还是未化形的小猫妖时,两女便同出生一窝,侥幸精魄出窍、换了形体后,朱儿依旧被自家妹妹拿捏得死死的,得令的她不满撇嘴,但还是乖乖打坐,体会那数十里外的动静。

   而此时此刻,二娃的阴魂也恰巧进入了李淑婉的体内,打算亲自察觉缺损情况,决定如何施展治标之法。

   魂魄贴合,神思相融,即使是稍纵即逝的念头,亦会在这片交汇的思维汪洋中荡起泡沫,即使如芥子微小,但确实真切留痕,未可隐瞒。二娃为了帮助被掳走喜魄查明她灵魂的残损状况,不得已施展这探查阵法。

   这神魂水乳交融的状态和神交近似,故而葫芦仙君中的二哥事先令李淑婉睡去,不至让她对自己入侵她的思绪产生应激反应,免去两人沦落其中的风险。电光划过思维海洋,刹那间,万物皆白。而就在下一瞬,汪洋化作无底漩涡,欲把二娃拖入其中。

   喜魄既去,哀魄自旺,无数旧日回忆涌上心间,若不是金华公主出身高贵、险有遇到哀婉动容之事,换做普通人家,早在这丧失七魄中的一魄的可怕后果中失心疯了。

   ……

   幼年时父皇片刻宠爱后的抛下冷落,母亲与淑妃斗气落败后的恶意出气,刁蛮任性的十二三岁时被同昌公主欺凌排挤,宫女背后的窃窃私语、乱嚼舌根,接下来……便是二十岁的一桩痛心事宜。

   “萍香姐姐,你……你真地要去吗?”

   安化公主也是郭淑妃之后,但一直为人谦和,很少掺和淑妃和德妃的宫斗,向来以诚待人、尽力化解父皇妻妾们争风吃醋、窃夺宠爱的荒唐行径,故此李淑婉对安化公主一贯是尊敬有加。只可惜,或许当今圣上也正是看重她这一点,便在大唐和南诏一战、夺回交趾地区后,决意派遣她作为和亲对象,以绝西南边患。

   “是的,淑婉妹妹,你以后,可要照顾好自己,不能在耍小性子了哟~”

   同父异母的姐姐眯着眼温柔地提点着分明有利益冲突的德妃之后,和往常一般亲切,仿佛那未来要远去异国他乡,困顿余生的人选是金华公主,而不是她那样淡定。

   “可是,可是南诏人他们打输了,会不会……”

   “不会的,南诏虽一度不服王化,但已经在国相郑氏一脉的引导下选用儒家经典治国,我作为父皇的嫡次女,下嫁南诏王族,只要不恣意妄为,他们便不会为难于我。再说了,南诏经此一役,失去全国众多男丁,杀我一人泄愤来冒颠覆社稷的危险,必不可能。”

   并非不谙世事的纯良女子,安化公主的善良建立在她冷静分析的基础之上,因此从小就被父皇所看重,着重培养,而今日,便是要她偿还龙恩的时刻。朝会之首的那个男人不仅是她的父亲,更是一国之君。

   君父有命,岂能推辞?

   那假如有这么一天,我会甘心吗?

   惋惜于姐姐命运的李淑婉在茶会上怔怔出神,被李萍香拭去眼泪,教育道:“你呀,太喜欢香车骏马、宴游作乐,姐姐走了,可要多学儒术、以后辅佐夫君才是呢~”安化公主的言语不无道理,在玄宗时期,三大节度使安禄山、哥舒翰、高仙芝均有胡人、高丽等域外之人血统,而待安禄山一反,天下由乱转治后,李唐家汲取教训、收束了文坛以往胡风蔓延的风气,重新信用贤良大儒。

   又因武则天还政于唐,女子权利亦一收再收。生活素来散漫不羁的金华公主日后若嫁给世家大族的贵胄子弟,把宫里的自由劲儿带去民间,那势必夫妻不和。

   “多谢姐姐指点。”

   恭敬作礼的李淑婉压住野心与不甘,尽管钟灵敏秀可比安化公主,可从小习惯执宰他人生死大权、布局设套暗算敌人的她可不想哪一天凭白成了李萍香这般的牺牲品。

   二娃静静旁观着思维浪潮,从不言不语的碎片内瞧出了这位心机深沉的公主殿下的过往,如何抵御哀魄作祟,他已经有了计较,但他还得查明其他魂魄是否正常。那波涌不息的漩涡逐渐分为三条支流,一条天家威严、龙气枯竭,赫然是天魂,一条承接地脉、山水灵气,乃是地魂,而最后一条紫薇星辰、上映苍穹,乃是命魂。

   三魂流淌,剩余六魄穿梭交融,因失去喜魄而激荡不止,除却适才二娃探查的哀魄外,还有一魄不甘屈居其下,竭力反抗,荡漾出无穷波流,散发着让人沉陷其中的迷醉。有道家典籍认为该魄乃是七魄之根,联通三魂,葫芦仙君曾从《阴阳参同契》读到这类观点,今日深入他人魂魄一观,确有此像。

   那虚幻交错的重影托举交缠着其余波浪,就像是它们的根基,喜怒哀惧爱恶,莫不从欲出,而这金华公主的欲求,究竟是什么呢?危险的气息弥漫开来,二娃运起尚不熟练的心眼通,谨慎接入,决定一有危机,便立时抽出。

   口腹之欲?

   心连万物,霎时,洁白的贝齿如山岳坠下,地动山摇,海浪拍岸,二娃凝神一看,两腿竟深深陷在红润柔软的肉苔内,成为了李淑婉口中的一颗“樱桃”,贪恋多汁甜美的果实,渴求糖分滋润的她玉津分泌,每日餐点饭后以盐茶清洁的口腔飘出另一股清新味道,将二娃的周身涵盖在内。

   檀口粘膜柔软碾磨过后,周身酥软的二娃体察到了舌身那一粒粒微小凸起滑过体表的曼妙滋味,近乎丸吞的猎奇体验勾引着他的神智,哀求着他沉醉其中,但是……这不是她最深层次的欲望。

   翻腾的浪花是香涎不懈鼓捣的产物,舌根永不懒惰地搅拌着口腔内的甘美食物,略微的咸腥刺激着二娃走向更下方,刹那间明亮开阔的秋日庭院取代了深红色的贪食肉壁,免去进入胃袋和酸液同游命运的葫芦娃审视着庭院的布置。

   院子角落的箭筒与院落外特有的马臭味显示这里大抵是深秋狩猎的皇家林园,作为公主的李淑婉虽没有上马和王公贵子们把臂同游,但院内三十步外的红心靶子却表明了金华公主的武德风俗 继承了开国时的李婉儿,那位建立的娘子军可是曾伴随天策上将征战,可是实打实的巾帼英雄。

   “不想说吗?究竟是谁让你在我的马鞍上动手脚的呢?绿萝儿~你我主仆一场,去年过年时还专门给过你家里赏赐,何必闹得那么难堪呢?”

   安化公主离开长安后,因出身尊贵、无人交心的李淑婉愈发朝向她那阴暗城府的一面下堕,今日逮到了贴身侍女意图损坏马鞍,让秋猎时节的她坠马丧命,又岂能轻轻揭过?

   “我……我不会说的……主子,你……你杀了我吧!”

   “杀你?明明能活得更辛苦,为什么要让你死得轻松呢?”

   随意拍手的李淑婉唤来急于戴罪立功的护卫,把同样出身寒微的侍女绿萝绑在了靶子上,尔后皇家千金悠然为素指戴上韘套,箭放在弓的右边,右手大拇指拉弦,传自突厥的拉弓方法被后世称为蒙古式拉弓,箭身轻微波动后,离弓速射靶子,箭矢不偏不倚地射穿了绿萝的肩胛骨,顿时,试图谋逆的侍女便忍耐不住痛苦,大声哭喊了起来。

   “孤的箭法可不怎么准~用的箭头呢~也不是铁质的,所以说,就让孤稍微练一会儿吧。”

   侍立在旁的护卫们目不斜视地把守着庭院,不会让任何闲人干涉公主殿下的雅兴,险些失职的后果已然把他们吓得胆颤,更何况,依照大唐律法,即使是微小过错,主家也可随意将奴婢折磨处死,不要说今日这类犯上作乱的情形了。

   箭矢一根根贯穿挣扎侍女的幼小身体,咬牙欲碎的绿萝尽管为财迷心窍后悔,可淑妃拿她家人和情郎作要挟,又哪能随意开口,于是,她听见女主人脚步渐近,摇晃着插在她伤口处的弓矢,痛得她肝肠寸断一番,不疾不徐地说:“孤可以请太医的学生过来,替你稳住心脉,保你不死,然后呢,命人用小刀划烂你的脚趾和屁股,再浇上蜜糖,让你在这靶场上慢慢体会到蚊蝇虫豸食身,一天天化作烂肉白骨的滋味~”

   大袖宽衣的李淑婉抬起自家侍女那惨白无色、面如死灰的面孔,给出了最后的宽恕,道:“现在,肯说了吗?”

   下一息,解决了性命之虞后的李淑婉于冬日坐在火炕之上,“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想起白居易的诗句,漫顾眼前这一桌桌五味俱全的菜肴,全部都是为她一人准备的。奢侈惯了的金华公主自然不会有什么心疼浪费心思,但确实眉透不悦地敲着手肘,心不在焉。

   “主子,是这菜不合口味?还是有些凉了?小的这就去温酒~”新来的侍女殷勤太过,反而惹人不喜,过两天找个由头送走好了。心念一动便决定了身旁人的命运,李淑婉面上还是稍露喜色,道:“不必,替我找京兆尹温璋之子温延寿来,共叙茶经,这世上陆羽抄本可不多呢~”

   “是。”恭敬退下的侍女外恭内倨,暗自妒恨主子随意更换面首的浪荡行径,也亏得她是德妃之后,不然怎能担待得住这种戏蝶游蜂的生活?“哼!再怎么也得被淑妃一脉压上一头。”

   自我安慰中的侍女快步离去,不见李淑婉咬了一口葡萄,暗自为父亲今年大肆悼念早夭的同昌公主感到惋惜,毕竟下药毒害那位宝贝公主的人是她,还真是有违孝道呢❤但之后呢,安化公主远嫁南诏、同昌公主死于热病,只要自己适当地表现表现,荣宠不衰,又有何难?坐麻了双腿的公主殿下摇着酥臀,慢慢走到她的禁室之中,缓步挑选着形制各异的皮质项圈,从中拿出了一个带有铁质插销的皮环后,满足地嗅了嗅那特有的鞣制味儿:“待会儿,该怎么玩他才好呢?”

   随着欲魄的主人放荡吹拂气息,旁观他人欲望的二娃也感到了幻影景象的飘散,那无边无际的欲海自四面八方袭来,击中了公主人生的旁观者,令葫芦郎君中的二哥也不由头昏脑涨、神魂飘散,还好是阴魂出窍状态,隔绝了肉身感应,故而接下来愈发无拘无束的官能刺激并未对二娃造成太大的影响,只是在他的魂魄里终究留下了些许共鸣之感。

   受到凡夫俗子簇拥膜拜的尊贵、聪慧过人、谋算局势的骄傲、冠绝亲友、为人所信的地位以及那夜夜笙箫不知羞耻的狂浪,震得二娃也不禁有些痴了,神魂阴阳抵触之间,恰有水乳交融的曼妙错觉。如非李淑婉缺了一魄,那超越肉身的欢愉几乎能让二娃沉醉其中,生出“只愿长醉不复醒”的怨怼之念。

   维护人间的机心、体谅兄弟的辛苦、谋算官场的世故……太多的责任压在二娃肩上,那拜访三弟时想要归隐山林的闪念化作另一种情愫在脑海中滋长。“大隐隐于市”,歪理邪说生根发芽,催促着他流连于平安里的粉黛胭脂,而非大好河山的清净居所。

   “怎能如此!”一柄琉璃琥珀色慧剑自二娃的神魄中赫然闪现,此兵一出,斩断了万般杂念,将他的心神维持在波澜不惊的状态之中,恢复清宁的小小道长重新审查起了适才险些入彀的原因,果不其然,在那水波荡漾的碧潮里,涌起一团红粉颜色,乃是一只奶猫形状,小猫咪脑圆腿短,竖着一对尖耳,闪亮亮的大眼睛眯成一条缝,发出幽幽蓝光,龇牙咧嘴地朝着二娃叫嚷。仙童自矜一笑,只一剑便斩断了朱儿的窥探神念,打得那猫儿筋骨摧折,沉入水中。

   禽兽之变诈几何哉,止增笑耳。

   驱散妖邪的二娃又心道浏览他人魂魄、迷醉其中的风险果然不小,心惊肉跳、打算收工的他徐徐退出李淑婉残损的魂魄结构之中,睇清原委的小道长业已对如何制定治标疗法胸有成竹。

   只是,能掐会算、趋吉避凶的神算子并不曾看到,那深不见底的人心海洋下,藏着类似于“妇人心,海底针”的一道竖缝,就在二娃离去的下一瞬,那竖缝立时打开,心海波涛汹涌,于无垠大海中开辟出一条狭长隧道。

   然后那开裂的缝隙终于现出原形,垂直方向赫然是一只凝视密辛的蛇类竖瞳,而眼白里交错纵横的细小血管历历可见,凶黄色的瞳孔骇人心神,仿佛是掌握着一切奥秘。无论是世外仙人的修道隐秘,还是红尘地界的人心肮脏,都逃不过祂的掌握。

   “啊啊啊啊!”

   远在山林间感应的丫鬟朱儿在二娃祭出慧剑斩灭她的残念后抱头痛嚎,嘴上一向毒舌的碧儿见此形状连忙凑上前去,替姐姐稳住心神,慌张的模样哪有半点半个时辰前狠毒榨杀赵佳仁的凶恶气息。

   “姐姐!你怎么样?!”

   好一阵儿功夫才消停下来的猫类精魄凝视着吐满自己口水的袖子,本来空空如也的脑海蓦地冲出一段记忆碎片,应该是她先前在那魂魄世界里捕捉到的闪念,算是她和二娃斗法的成果,望着那明显更为丰富详实的片段,神通浅薄的她只好笑着对妹妹说:

   “腐化应该是失败了,但好像有意外之喜,还是让我们一起康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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